“五种性”的思想内涵
众生成佛的问题,从东晋时期道生法师与《涅槃经》关于佛性的讨论到唐代玄奘法师传回“五种性”说后受到各家的批判以及唯识宗派的回应反驳。各家都在这些论争中逐渐建立自己的“佛性”思想堡垒,完善自家的理论,也推动了中国佛教各宗派教义的建全。本文通过分析唐朝各家关于“五种性”的论争,从中一探其本质内涵。
“五种性”的讨论始于玄奘法师所译从印度带回的经典。玄奘法师在印度时期就对此事犹豫过【1吕澄的观点】并被戒贤论师呵斥过,在《瑜伽論記》卷13中就记载了这件事:
大莊嚴論第二卷云無佛性人謂常無性。若至本國必不生信。願於所將種論之。語戒賢人欲來之。時諸大德論無性人文。呵云。彌離車人解何物而輒為彼損。(CBETA 2020.Q1, T42, no. 1828, p. 615a28-b2)
“五种性”思想在诸瑜伽经典中记载稍许不同,在玄奘法师所译的《佛地经论》卷2中将“五种性”思想汇聚起来:
無始時來一切有情有五種性:一、聲聞種性;二、獨覺種性;三、如來種性;四、不定種性;五、無有出世功德種性。如餘經論廣說其相,分別建立前四種性,雖無時限,然有畢竟得滅度期(CBETA 2020.Q1, T26, no. 1530, p. 298a12-17)
至此,“五种姓”思想已经初具规模,如图所示:
“五种性”说的出现,以及其中“无种性”不能成佛的思想,与在汉地佛教思想中已经获得普遍认同的依《涅槃经》“一切众生皆有佛性”以及依《法华经》“三乘归一乘”的思想产生了巨大的矛盾。
为了调和矛盾,在《佛地经论》中就已经提出了两种佛性:理与行,不能成佛的原因是因为没有行佛性,而理佛性依旧是遍一切众生的。也就是唯识宗将众生的心性与真如理体分开,将阿赖耶识视为本体,真如只是真理的存在。所以有一类众生的阿赖耶识中没有能成佛的种子,自然无法成佛。
“理、性二佛性”说依然遭到了在玄奘法师译经道场中灵润法师的批判,他站在“如来藏”的角度认为众生界就等于如来界,众生悉有佛性。同时,从“如来藏”的角度来理解“理、行佛性”:有理佛性必然有行佛性,因为“如来藏”即是理佛性,行佛性是其功用而已。
面对灵润法师的批判,唯识学派的神泰法师进行了反驳,他对于佛性的理解主要体现在“三佛性”说中:理佛性、行佛性、凡夫的佛性。其中理佛性就是真如,行佛性即是成佛之因也就是大乘种子(或有或无),而凡夫佛性则指的是生起大乘种子的缘。【2《唐朝初期的唯识学派与佛性论争》】
随着译经道场将《成唯识论》翻译而出,其中的“种子”说已经趋于完备,如《成唯识论》中提出了成佛之因即是“无漏种子”,那么“无种性(一阐提)”即是没有“无漏种子”的一类。
这个说法从概率学上解释是能论证其合理性的,【3《玄奘所传唯识学“五种性”说的内在逻辑》】一个容器中混杂四种种子,分别是A、B、C、D四种种子,前三者代表三种不同的菩提种子(三乘),D为数量最多的有漏种子。现随便抓一把,从概率上讲,有可能兼具其中的多种,也有可能只有其中的一种,所以不能排除只有D的可能,也就是“五种性”从逻辑上是必然存在的。
除了从概率学来解释,《成唯识论》中的“种子六义”其中的“性决定”和“引自果”二义,也能间接推导出“五种性”不能成佛。“性决定”指的是种子的性质是由先天的因所决定,而种子的善恶性质决定了现行的善恶性质。“引自果”指的是恶的种子只能生恶果,善的种子只能生善果,无记的种子只能生无记果。那么没有无漏种子的“五种性”是不能生起无漏的现行的。
唯识宗一直坚持“五种性”并且其中的“无种性”是不能成佛的理论,但是为了调和各家的论争,窥基法师在《成唯识论掌中枢要》中对“一阐提”的定义进一步加以分解:1、一阐底迦 2、阿阐底迦 3、阿顛底迦。只有第三种阿顛底迦是绝对不能成佛的,不管是从因(种子)上还是从果(佛果)上皆不能成就,后来慧沼法师在这些理论基础上进一步阐发,将唯识宗的“一阐体”不能成佛进行了些许的“理论妥协”,使得这个论争稍告一个段落。